扑火(3) 证言窒息。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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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有着细碎动静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。

韩思目光轻擦过那块新买的电子钟。

班主任老头第一个带头否认,他笑得很僵硬,面部皱褶堆积:“哪有的事情,我们班是不服管教了点成绩也差了点,但带头欺负同学的事情是肯定没有的。”

“他身上有多处淤青,蓝白色校服外套上也很脏,有多处脚印。”

“他妈妈是有点暴力倾向的。”

“鞋码42-43,属于男性尺寸,另外这位老师,死者母亲已经离家出走很久了,其爷爷在老家养病,现家中只有他一人。”

所有人低头看着桌面,韩思的头也埋得很低,盯着桌面上的试卷,除却几道最简单的题目外,几乎没有动过笔,有些恍神。

警察使用死者二字,原来从云舒是真的死了。

班主任老头打哈哈道:“小云性格内向,在班级里是有些默不作声,我工作也比较忙,可能是有点没关注到的地方,不过不要这么笃定,也可能是他放学后……”

“我们已经调取监控了。有人曾多次把篮球扣在他脸上,好像是这几位男生。”

锐利的目光锁定在后排几人的脸上,气氛紧绷。

片刻后,潘刑语气轻松:“打篮球打到脸是多正常的事情。”

那名年轻警官的眉头紧锁:“还有垃圾桶翻到多张被揉皱撕烂的试卷,姓名栏上写的是从云舒。”

他语气逼人:“回答。”

另一个女生也下定决心,强忍着紧张发出声音:“他自己撕的试卷吧,这也和我们有关吗?考差了想撕掉试卷不是人之常情吗。”

她到底没潘刑老油条,语气还有点颤。

“那他试卷上,桌子上、课本上,那些不堪入目侮辱人的脏话,是谁写的?这还不是霸凌吗。”

面对接连的厉声质问,那名女生没做声,脸色苍白。

“玩而已。”

不知是谁第一个嘟囔,接着一道一道的附和声窸窸窣窣响起。

“我们只是和他玩玩,哪有霸凌那么严重。”

“写点骂人的脏话而已,还有人从没骂过脏话吗,能有什么实质性伤害。”

“也太敏感了吧。”

利益将他们捆绑在一起,哪怕赤裸裸的真相被摊开在眼前,也必须要极力否认。当正义曙光来临时,没有人愿意承担做坏人的后果。

如果有人此时站起来承认霸凌,那她的声音定然会被驳斥,被掩盖,被报复。

警察唇角绷直,教训几句这种行为太过火,没有继续追问,他收起资料好像审问草率结束,即将离开教室。

不解。

既然看过监控,分明单凭监控就能定罪了吧。

那人出门前步伐又停顿,转头说道:“这个男生这个女生,都来一下。”

接下来进入单独审问的时间。

被指到的潘刑经过两排桌子中间走道,又在前面一张桌子停下,他回头笑得又卑鄙又胜券在握,手指指向斜后方,黑板报顶上,口型依稀是。

“怕什么,早坏了。”

瞬间明悟他的这份气定神闲来自哪里。

因为监控早坏了。

从高三上来的第一场联考开始就坏了,也迟迟没有人来修。

站在外头的警察没走,似乎拿起对讲机在说什么。

短短几分钟后,两人问都没问就被放回来。

那名年轻警察走进教室,视线停留在空座位上,须臾后郑重开口:“还有哪位同学如果有什么消息,请告知我。”

班主任送警察一并出门,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
为什么。

调查审问刚起头便毫无缘由地猝然中止,分明距离从云舒遭遇的长达三年的欺凌真相仅仅一步之遥。

有人瘫倒在座位上,“吓死了,搞得像从云舒的死真和我们有关。”

潘刑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,和个没事人一样冷哼,“从云舒自个儿还不起十万块跳楼自杀的,关我们屁事。”

随着接连不断的附和,气氛从寂静到嘈杂,好像自己才是被害者,愤懑道。

“是哇,真是的关我们什么事,我们又没真的欺负过他,打闹罢了。”

“还不是从云舒自己跳的吗,又没逼着他跳。”

“一点责任感都没有,他就轻飘飘这么死了,楼下那个老头是他爷爷吧,也不想想他爷爷怎么办。”

“这么一折腾,我今晚作业又要做到凌晨去了。”

“还是潘总牛啊,那气度不凡的,面对条子都不紧张。”

韩思不上晚自习,十分钟后下课铃打响就拎包出发,习习晚风吹拂头发,从爷爷好像已经离开了,来来往往只有几个走读生打闹着出门。

从波澜到渐渐平息,这世间同时在发生的大事太多太多,去世的人也太多太多,就像石头丢进大海,恢复如初都不需要多久。

拿起手机随手一刷,案情通报已经高高挂起,七中就这么出了趟名。

上面写明从云舒的死因,一个因盗窃教师贵重物品畏罪潜逃,失足从教学楼顶上坠落的高三生。

校园霸凌被摘干净,但又似乎造成这场死亡的的的确确与霸凌毫无关系。

底下评论都在说他品行不端就是个小偷,更有甚者说死得好死得活该。

走过拐角才发现从爷爷还没走远,他就蹲在角落里,浑浊的眼珠子已经干涸,像是根枯木。

前头还围着些记者,他们对那路过的老师纷纷伸出话筒:“听说今天跳楼的还是个小偷?”

“听说他偷了很贵的东西,现在的学生高中就偷窃了吗,你怎么看?”

“是哪位老师的学生,品行教育是不是没有跟上。”

韩思脚步微顿,刚想转身换个方向走,又见老人颤颤巍巍地起身。

“不是这样的,小云偷东西是为了我,他不是小偷,你们不要骂他了。”

“您是?”

“我是小云的爷爷。”

“哦哦您是死者的爷爷啊,您对您孙子的盗窃行为怎么看?”

“您知道他是为什么自杀的吗?”

真的和霸凌无关吗。

只是因为还不起十万块畏罪自杀?

“死者”“自杀”“盗窃”……毫无怜悯的话语如针尖接连戳出,老人懂他们为什么热情,但能抓住的也只有这么一棵浮木。

饱经风霜的老人满是憔悴,又盛着期望和卑微到泥地里的低声祈求:“小云在学校一直被人欺负,一直被人欺负也没有人帮他,你们能不能替他做做主,就算行好人好事了。”

记者们眼里也绽放期待,对独家新闻的期待:“您有证据吗,您孙子被人欺负的证据。”

“您是说这不是因为他畏罪潜逃选择自杀,而是另有隐情?而是因为七中校内有校园霸凌?”

老头恍然大悟般喊道:“监控!校内有监控!我去向学校求来监控……”

哪里来的监控。

韩思扭过头,沉默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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