扑火(2) 万籁俱寂。(2 / 2)
韩思虽然气,但除了当作没看见也别无他法,因为潘刑和虚张声势的不一样,他是真的会下狠手打人。
只能在心里默默叹口气,幸好这张卷子的错题她心里有数,老早核对订正完了。
学霸还有个好处,就是老师也不查她的试卷,不至于狼狈地从垃圾桶里把揉成球的试卷捡起来。
对比之下,从云舒更为凄惨,完全成为被发泄的沙包,气氛安静,班级里其他人置若罔闻得如同一片死海,仿佛他只要大口呼吸就会被按下头溺毙。
陈岁安不忍又纠结地看了好几眼,但心底门清,只要一帮忙,她就会沦落为下一个从云舒。
永远拿不到崭新的试卷,永远被窃窃私语传谣言,永远自己的东西都会不翼而飞,永远水杯里都会被人加料,永远被嘲弄被孤立被殴打。
心底的道德和恐惧在做斗争,人到底是利己性动物,恐惧占据上风,她不想再尝一遍上次被孤立的痛苦。
她也只是个可怜的、被人吆五喝六的班级底层而已。
韩思原本趴在书桌上休息,那边的动静让她不得不直起身,手指轻擦过时钟按键。
液晶屏幕亮起,显示12:45。
从爷爷爽朗的“多担待些我孙子”犹在耳畔,嘴里却如同吃了那橘瓤,喉咙口又酸又苦在上泛。
她也不敢站起身制止,她还要高考,还要离开这个污泥沼。
她无不厌恶地看着不远处的单方面殴打。
期待着偷项链的事情快快查出结果来吧,把潘刑送进监狱里,在高考结束后举报他的恶劣行径,这些一定会一一成为回旋镖打回潘刑的身上。
这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,并看上去还会继续持续下去,直到高考结束。
同时在这一个多月里,渐渐有个消息流传开了,真假难辨。
当第一个人怯怯地说:“我前天去办公室听说了,那个项链是从云舒偷的,沈老师说证据监控都确凿了。”
“从云舒?那个八班,胆子很小的,经常被人揍的男生?”
“你别说出去。”
“嗯没问题。”
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,便不胫而走,传遍整个学校。
三月上来的第一周周中,刚下过暴雨的天空一碧如洗,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,高三生本就睡眠不足,中午更是困得恨不得倒头就睡,也就只有几个混混精气神倒是足得很,拿了盆不知哪里来的水浇在从云舒的桌子椅子上。
下午上课铃即将打响,戏弄欺凌似乎即将迎来结束。
在潘刑抬头准备回座位的瞬间,从云舒逮住机会回击潘刑的下巴一拳,周遭的围观者纷纷惊讶,又充斥他肯定要完了的幸灾乐祸。
潘刑果不其然恼羞成怒,拿起书桌上的东西就殴打上去。
上课铃命运般打响,正好被从教室外赶来的班主任抓个正着,几个男老师一起押送他去校长办公室。
人赃并获的潘刑照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,毕竟说不定这还正合他的心意,反正他根本不想来上学。
临走前甚至当着老师面狠踹了一脚从云舒的桌角,又吐了口唾沫在地上,咧嘴笑得嘻嘻哈哈:“都说你是偷东西的小偷,你爷爷这回要被你气死了,傻*玩意儿。”
“没人告诉他我就去告诉他,等他下次来接乖孙子回家的时候,当着所有人的面都知道他乖孙儿是个小偷,还偷了这辈子都还不起的钱。”
从云舒眼眶很红,不知道是被羞辱还是被打得,那张普通又偏秀气的脸扭曲得很难堪,可能是知道反驳也没有用,他缩在阴影里,一声不吭。
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,沈老师进门就皱眉:“怎么一股臭味?”
大半人哄笑地看向从云舒的位置,更有来事的举手:“老师,因为从云舒掉屎坑了。”
沈老师厌恶之色更重,索性站在讲台上翻开考卷开讲,“看试卷,第一篇现代文有讲到关于‘证言窒息’这一概念……”
可能是实在太臭了,她整节课都没下过讲台。
本以为这只是习以为常的一场欺凌。
到第二天一早,都没有传来潘刑被退学的消息。完全不意外,那人可是校长办公室的常客,其父母是教学楼建设的核心投资者。
韩思从床上爬起来,摸到床头柜叮叮叮放来电铃声的手机,屏幕显示早晨4:47,天蒙蒙亮仍未破晓,昏昏沉沉的天际里透着紫黑。
万籁俱寂。
唯有对面传来陈岁安崩溃的哭声。
“我今天就是想早点到学校,昨天作业没写完,怎么会,我打其他人电话都打不通。”
“他就在我眼前跳下去了,怎么办韩思,怎么办。”
“从云舒跳楼了。”
披上校服外套到学校,已经是六点,晨光熹微,暖阳洒落教学楼楼顶,三月头的惊蛰刚过,春回暖花待开。
救护车似乎已经开走,警车还停在校门口,警灯闪烁。
几个警察站在教学楼的下方,隔着相当一段距离,都能模糊瞧见血迹的颜色,安静地淌在沥青面上,拘于方寸。
分明是春回大地的季节了,却无端有些悲伤。
韩思将校服外套拢紧些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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