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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噩梦

晴空白日，在碧海银沙的小岛海滩边，乐队现场演奏的《婚礼进行曲》应和着携手入场的新人而悠然响起。和平鸽振翅高飞，在纤尘不染的蓝天下盘旋起舞。宾朋暂且停歇寒暄交谈，齐齐将祝福目光汇聚往默契走过红毯即将登台的一对新人身上。

祁连穿着修身的淡粉色的女士西装，挽手自己未来的另一半缓步登台，面向她的新娘站定时，内心充盈的振奋喜悦悉数绽放在嘴角。

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，与心爱的姑娘结合成一家人，坦然携手在阳光下，接受全世界的祝福！

信奉基督的大胡子神父站来新人旁边，直入主题，要她们依次将手掌搭放在厚厚的《圣经》的牛皮封面上宣誓。

“你是否愿意与身边这位女士共度余生？今后无论健康或疾病，贫穷或富贵，与她不离不弃相伴到老？”

祁连抑制着内心无边的迫切激动，重复内心沸腾过几千个日夜的誓言，郑重其事朗声回答：“我愿意！”

台下宾朋纷纷鼓掌。

接下来轮到神父提问那位穿婚纱的新娘。祁连偏头，温柔含笑注视对方，渐渐入神。看她面纱下朦胧的俏丽的五官，看她素净白皙的削肩，乃至盘髻在脑后的乌发……娜娜都喜欢得不得了。

“我愿意。”

台下再次爆发掌声。祁连回神，准新娘转身面向她。祁连局促笑了笑，偷瞄被发现略有几分莽撞的尴尬。

“接下来，请新人甜蜜亲吻。”

祁连脸腾地一红，她还没想过当众拥吻这样的场景。

“祁连，祁连？”祁连浮想联翩时候，她面前的她的未婚妻偷偷唤她回神。

“嗯，我们……要不……回去再……慢慢……”祁连看起来吊儿郎当，其实脸皮薄又内向，特别是围观群众众多的时候。譬如当下这紧要关头，她手心满满是汗，合适站姿都掌握不好……

对面的女孩半刻没回应，忽然抬手将面纱取下。

祁连霎时惊大嘴巴。那女孩忽然间靠过来，捧起她的脸，快如一阵风将跌跌撞撞后退躲闪的她扑倒在台面上。

台下揉杂惊叹与议论声。

祁连急得快要哭了，挥舞双手将这人的牵绊解开。挣扎着要爬起来逃走。

“祁连，我们结婚了，你不开心吗？”祁连错愕回头，耳边清淡的低落的嗓音出自闵湘——她喜欢的女孩，可是面前这张脸，实实在在是别人。

怎么会这样！

“你是谁？”祁连嘴唇颤抖惊疑问她。那人又缠上来捧起她的脸，俏丽的笑容逐渐放大，乃至阴森、扭曲。

“哈，我是你的妻子呀～！”

“我是你的妻子呀～”

女声无限拉长、震颤，仿若魔音，折磨她的耳膜。祁连连连摇头，固执地反抗，试图将那声音清出脑海。

“你不是，你不是我妻子！她才是，闵湘才是！”

祁连在沙发上挥舞四肢，一拳头将她自己的保温杯捶下茶几。

女子从书桌后抬头，疾走来客厅查看状况。屈身拾起无辜落地的薄毯子与保温杯，起身之际反被祁连勾着拖鞋的脚凌空蹬踏过来。

不偏不倚正中手腕与腕表。

闵湘为祁连将薄被搭回身上，又眼瞧着那人将被子踢翻。如此折腾几番，她出口警告，冷肃呼唤那人的名字，果然将其安抚下来。

祁连从小就是又皮又胆小的，闵湘印象里小丫头最稚嫩时候，是她牵着一条温顺的大型犬拉布拉多，慢吞吞跟随在她们姐妹三人后面。

小妹闵菲年幼活泼，和祁连同龄，与她时常聚在一起玩。而二妹闵京总是动口乃至出手欺负那隔壁文静小丫头。

这时候闵湘身为大姐总要制止过分的玩闹，她沉肃叫一句“闵京”一句“祁连”将那彼此不待见的两个小姑娘都定住。

“祁连怕闵湘姐”是院里子小朋友的共识，没想到二十年过去，魔咒还见效。

闵湘再次将薄被掸开铺盖梦中人身上，见她沉静下来，转身离开。

“你不是我妻子……”梦中人咕哝一句什么，闵湘停下来回头望，书房灯光跃入客厅深处在墙壁四方徜徉。陷在沙发里的睡梦人抿着唇又攒着眉，攥着被角，在梦中与人义正言辞争辩：“我有妻子，是闵湘。”

闵湘眉心一跳，仓皇逃回书房，躲藏回忙不完的公司事务里。

她有听到什么？她什么都没听到。

秒针无声前进，一步、又一步。闵湘撑在桌前按压睛明穴，舒缓疲劳重新戴起眼镜，略一眼腕表。

还差五分钟凌晨两点整。

她小妹的飞机，已经飞过地中海了……

第二章生人

祁连想破脑袋也想不到，闵湘家大清早有陌生人存在。昨夜她在梦里被吓一跳，清早转醒睁开眼再度受惊。惊叫一声缩回被子里。

而凑近打量她的人尴尬笑笑，收回好奇的目光。

“怎么了？”闵湘闻声从健

身房出来。

祁连听到闵湘声音，蜷在被子里理了两把刘海掀被并坐直身子。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被陌生女孩吓到的事实，就见身边的陌生女孩转头瞄一眼她随后凑到闵湘身边去，贼兮兮道：“湘姐姐，这位是？”

祁连顿时不爽，哀怨盯着先告状的恶人。而等闵湘再开口，她目光落回喜欢的女孩身上骤然惊喜。

眼前的闵湘面颊透红，黑色修身运动装且梳马尾。她在以毛巾擦颈上薄汗时候投来一眼，目光击中祁连砰砰跳的心脏。

温柔缱绻的内心直冒泡泡。

可惜粉红泡泡三几秒就被戳破。

闵湘对陌生女孩微笑，“这是我邻居家的妹妹，祁连。”

祁连嘴角一撇，心中说不出的失落。原来闵湘心里，她只是邻家妹妹。

邻家妹妹正在低落，陌生女孩靠近，对她摆摆手打招呼，十分自来熟，“你好你好，我叫左右，前后左右的左右，今年22，是京大的在校生。请问你多大了？”

是挺二的，看不出来我不想理你吗？祁连心道，漫不经心伸个懒腰，回答：“我叫祁连，祁连山的山，今年33。”

女孩尬在原地，“姐姐你都33了呀，实在看不出来。”

祁连挑眉不置可否。

“她比你大四岁。”闵湘招呼小姑娘，“小右，你先忙早饭吧。我小妹今天回来，吃完饭一起去接她，然后我送你回学校。”

“好嘞，湘姐姐，今天想吃什么？”小姑娘说着撸袖子就要开干。

“手擀面吧，辛苦你了。”

左右若有所思往沙发那边瞥一眼，回头脆生生应道：“瞧好吧您。”

闵湘点头，看了眼祁连，回主卧。

厨房里奏乐，主卧门关着，空空荡荡的客厅沙发里幽幽怨怨窝着一个。

起床气还没散的人心情失落。

闵湘身为惜字如金的人，难得说这么多话，可惜没一个字与自己相关。祁连哀叹自己在闵湘心里的无下地位，从闵湘家里陌生女孩的出现到闵湘的差别对待继而听说闵菲归期，祁连愈发不好了。她没精打采爬起来叠被子。

祁连将枕头被子放回靠近主卧的第一次卧的橱柜里，之后掩着呵欠去卫生间洗漱。她对着镜子沮丧眨眼，身上还是昨天的一身卫衣休闲裤，头发乱糟糟的，刘海睡偏且脑后一撮毛飞起来……衣服没换澡也没洗，说不出的颓。

她试图将刘海纠正，梳几下又挠了挠，可惜作用不大。祁连正和乱毛斗争，闵湘来敲门，侧身在卫生间磨砂门外提醒她：“现在洗澡，吃饭出门还来得及。”

祁连下意识乖巧应声，随即对镜想到，闵湘说的“来得及”是去接机。可是她对此一点都不在意，难不成还要盛装去接机？祁连摇头，她可不想一直被闵菲误会下去。祁连由此看镜子里不修边幅的自己也有几分可爱，她对自己俏皮呲牙。

洗漱好侧身将要出去，余光里镜像中脑后飞毛一颤，祁连又停顿。她已经答应闵湘了呀，再者说，这样狼狈的自己，闵湘印象里更加减分的吧？祁连还是决定要将自己打理好，她洗好擦干身子后知后觉，自己并没有携带干洁衣物，只得硬头皮将旧衣服穿好，听听门外动静，擦擦头发出去。

左右高喊着“面出锅啦”捧一碗面冲出来。闵湘避让她后进厨房前端面，左右又进去，与她一前一后迎向餐厅。

祁连到时面条上桌，水杯盛满，热气扑面。她坐到闵湘身侧，别别扭扭向对桌的小姑娘道谢，不经意嗅到闵湘沐浴后身上清冽的薄荷香，祁连低头微微脸红，随余光里的人一并动筷。

面不错，算是劲道，肉丝配青菜香浓诱人，对这顿中式早饭找不出缺点，祁连擦嘴时候感慨对面那聒噪的元气少女勉强算是手巧。

但她仍然不喜欢，虽说吃人家嘴短，但至少早饭食材都是闵湘家的，祁连万年不变地将好感和亲近叠放给闵湘。

吃完饭小姑娘去洗漱，闵湘上妆，祁连跟去厨房，借着好奇的名义套话。

那名叫左右的小姑娘是个实诚孩子，知无不言，对祁连说起自己和闵湘的关系——原来她是闵湘资助的一名在校生，节假日学业不忙的时候，主动要求来家里帮忙下厨做家务等。

祁连心里涌生出自豪，她知道闵湘市中心这套房子是雇了阿姨打扫的，之所以闵湘答应小姑娘来做家务只是呵护人家自尊心。闵湘换装出门，祁连望向她眼里慢慢的仰慕与喜欢。

未来老婆堪称完美。祁连如此思量道。

闵湘不知道发生什么，只是看到这两个小姑娘转眼间相处融洽，淡淡笑了笑，将昨夜无辜受害的金属链表装回原包装盒，塞进手提包，掩起卧室门，问她们：“小连，小右，收拾好了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