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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
惊涛拍岸后,余韵尚存。热血激荡,肌骨痴缠,彼此偎依于一处。
危舟双肘撑床伴,虚虚压在杜含烟身上。杜含烟窝在她怀里,享受她的体贴坦诚。
可惜她不能回报同等的、满腔热爱。
“阿舟……”
“嗯。”危舟蹭她的脸,平复呼吸缠着与她拥吻。
杜含烟被放过的时刻,心生退意,喘道:“此不过穷阎漏屋,你莫再来,自贬身价。”
“浑说。”危舟捏取她下颔,居高临下垂眼,盯她好半晌。天幕垂下,稀薄的月光蒙蒙洒落一片,将小屋小床与缠绵的人儿圈在其中。
危舟低头,可见她躲闪的眼,再往下,是她热切的体肤心跳。话在口中转几道弯,危舟委婉道:“此地偏僻,危房念旧,却非好住处。烟儿,我明日来接你。”
杜含烟心一紧,慌道:“你要携我往何处?”
“我最想要带你回家的,”危舟话一顿,“只是当下并非良机。父亲近来评价我表现尚可。我知晓还差着工夫……有朝一日,我可堪重任时,父亲满意我,我必定请他许可娶你过门。”
杜含烟低低应了声,心里萌生好些乱绪。她方才因为危舟带她走的承诺,竟然有瞬间的期待欣喜。
她怕真是疯魔了。
危舟恋恋不舍离去,裸身下地穿衣,为她盖被,取温水沾湿棉帕回来轻手掀起下边的被角,哄着她撇开退,认认真真为她清理羞处。
温热的感触传来脑海,杜含烟蓦然哽咽,眼眶湿热,唤她的名:“阿舟……”
从未有人珍宠她如此,杜含烟却在自己愧疚至深的这人身上感受最多温情。
“嗯?”危舟一心为她清理,抬眼,向着凝眸看自己的她报之一笑。
为她擦拭掉腿心周围的浑浊体液,清洁巾帕复又擦拭一回。随后为她仔细掖好被角,“烟儿,我明日下班来接你。”
“阿舟……”危舟将要脱离床边,杜含烟捉住她的手。危舟回眸时,她渐渐松开,牵起笑容,“路上小心。搬家不急在一时。”
危舟匆匆应声,回忆来时路旁的店铺,点了头就此离开。
杜含烟坐起身,拥着被,垂首静默。
约莫过去一盏茶,门外传入一道呼唤,“烟儿,莫怕,是我,危舟。”危舟去而复返,杜含烟蓦然抬眼笑对,瞧见她从衣襟里神秘兮兮取出来的油纸包。
“我瞧你喜欢面食,就近也没旁的,巷子口只有小贩叫卖这个。”危舟将纸包展开,捧给她。
里面有两张梅干菜扣肉饼。肉饼飘香,杜含烟心头一暖,与她对视的目光搁浅在温润含笑的眸心里。
“阿舟……”
“趁热吃。方才累着你了。”危舟将挑逗意味的话说得正经,杜含烟脸红,回敬她:“彼此彼此。”
危舟弯唇笑,抓着油纸将饼子喂到她嘴边。杜含烟把她的手咬下一弯,推给她,“我吃一张就够了。”
“别以为我不晓得,你平日里不生灶。方才我接水瞧那灶膛里灰都盛满了。”危舟撇嘴,低头啃一口月牙,含混道:“另一张你明日早起热热充饥。”
杜含烟点头,为她抹去唇边的饼屑,“天色不早,快些回去吧。”
危舟隔着被子抱了抱她,叮嘱好一通:“早些休息,明日等我。夜里将门上拴。”
杜含烟逐一应下。危舟将走,倾身吻她唇角,舔了舔她嘴边的芬芳与酥香。
“还有,不必羡慕旁人,你我很快相守在一起了。”杜含烟只因为是温情话,心中暖意融融,谁料危舟咬她耳朵,别有深意到:“打明儿我们寻一处新房子,至少也得两进院,卧房门窗加固,不传音的那种,”
杜含烟这才回过味来,啐她色胚,将她赶走。危舟哄她开心,再嘱咐仔细闩门,笑呵呵走了。
·
杜含烟满怀欣喜,等过一日,傍晚夕阳垂落时,有人不疾不徐叩门。杜含烟欣喜若狂赶去门前,捏紧衣领抚平裙摆,笑容盛放拉开门。
门外站着昨日来过的某,是那随行的小司机。杜含烟越过他眺望,楼梯间空荡荡再未见谁。
“少夫人,少帅托我替她向您致歉。今晚军部有紧急会议,少帅她……”
“多谢告知。我晓得了。”杜含烟垂首,难掩失落。
“少帅今儿午休时候带小的在城北跑了不少地方,她要我记下她中意的几处院落,差我引您去瞧,您若满意,当即入住。”
杜含烟微怔,未料想危舟为她仔细思虑至此,心中暖意浮现,流露浅浅笑意,道了谢,推说不必麻烦。
“少夫人,您可怜可怜小的。少帅下午千叮咛万嘱咐,务必要我帮您搬家至新居。您若不去,少帅不许我回去的。”小司机年岁不大,约莫不足二十,甚至较自己年少,杜含烟听他撇嘴抹眼角要哭,心中不忍,要他稍后,回房间取箱子。杜含烟只一只衣服箱子,里头衣服多是名贵款,是危舟给买的丝绒旗袍纱巾等,一年四季款的
都有,另外的金玉珠宝也是,杜含烟自己的只有一件棉布长衫,与身上的棉旗袍,余下的钱只是压箱底的支票。
她这危房未住几日,一贯钱的押金入住当日交付过,此时杜含烟在小方桌前为房东留了字条说明去意,如此了结。
“少夫人,您请。”杜含烟执意自己拿箱子。小司机尴尬收手,躬身请她先行。
……
危舟眼光很好,她估摸着杜含烟喜静不重排场,挑了几处古典雅致的院子,唯一一处二进院子距离北郊最近,确切来说处于危家与军部之间。且外院影壁之后的山石景观雅致,据说是苏州园林大师的得意之作。
江南的美淌在千百年传承的字画与众人之口,鲜少有谁不向往的。杜含烟满意,当场拍板。
家具齐全,杜含烟拎只箱子,当夜便入住了。
她只是疑惑,崭新的一应俱全的家具何处得来。司机走去她拦下问了句。司机坦诚道:“少帅将这几处都买下了,早命人装饰布置,就等今日您来。”
“那岂不是浪费……”杜含烟自责低语。
“您请放心,另外几处闲置的,少帅命我挂消息卖出去。崭新的家具可退货,不会浪费。还有,少帅请了一对母女来陪您,那大嫂有厨艺,至于那小姑娘,先父是镖师,她自小学武艺。那母女俩来,陪您说个话解个闷儿,少帅还说,您不留她们,她们也无处傍身。少夫人您心善,必定舍不得。”
杜含烟本是抗拒与人接触,只是司机这话戳她心软处,仿若她拒绝便是冷面无情的,杜含烟点头,送别司机。
回来将大门上闩,越相处越感念危舟变化,思路周全也更为体贴,杜含烟垫脚踩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,心头泛甜,身影明快。
·
次日早,杜含烟起身第一次踏足小厨房,对着敞亮空旷的灶台叹息,她从箱子边角取些散碎银两,将要上街,拉开两扇大门见门前石阶坐两个抱包裹的人。
两人毕恭毕敬唤她少夫人,年轻穿短褂小长发的少女模样清秀,开口道:“少夫人。是小庄哥引我们来的。这位是我母亲粱氏,小的唤作阿竹。”
杜含烟自幼离乡也算走南闯北,见多了形形色色的面孔,瞧那眼神恳切紧张的母女心头只觉得亲切,想到自己离世的亲人,眼眶泛红,上前挽起梁嫂一边胳膊,“梁嫂,阿竹,我也不是大户小姐,没那么多礼数,望你们莫拘谨,只当是自己家里。”
“我家人都已不在了,瞧见你们像是瞧见我母亲与小妹……”
“进一家门便是一家人。”
母女俩忙不迭点头,心生感激。
杜含烟挽着那母女进院,转过影壁,领她们下榻厢房,同桌吃饭,饭后一同散步,不出多半日熟络起来。
……
只是杜含烟乔迁新居当日,登门之人并非她惦念的危舟,而是任宏伟,她昔日的教官引路人,如今惧怕的索命鬼。
午饭后,司机小庄领花匠来布置花园。将近寒冬,室内摆放些盆景绿植,园子里摆放几株梅花。其枝头间有小花苞垂着,惹人流连。
梁嫂与阿竹也欢欢喜喜搭把手布置,随着花匠问询侍弄花的经验。杜含烟听得前院有响动,便脱离花园去瞧。
她转过回廊,呆立当场,神色惊变。
进来一队人,为首的男子着长衫戴眼镜,斯文规矩笑着,眸心却很冷。杜含烟身一颤。
男人挑唇逼近,烟草气息扰乱她的思绪。
“在下是兴庆家具的掌柜,今是为对客户回访,不知哪位是掌家的,请这位小姐指点。”
杜含烟冷眼看他,男人毫不示弱眯眼威逼。杜含烟强撑至掌心发冷,挤出只言片语:“你随我来。”
杜含烟引他入前厅,远离花园众人,忙着合起门回头愠怒道:“你们胆量倒大,此地都是危家安排的人,光天化日堂而皇之闯进来!”
“有你这位准少帅夫人做内应,怕什么?”任宏伟不以为然,环顾四壁啧啧称奇,“危家那小棒槌对你倒是上心。”男人讥笑,“有你这颗子弹,随时取危家父女的命。不愧是帝国培养的王牌特工。”
男人翘腿坐上红木圈椅,将纸条拍在桌面上,留了任务,奚落警示她一番,冷冷离去。
杜含烟身子发僵,冷意贴后背侵入肌骨,她除去无用的战栗外无可抵挡。
“烟儿姐,你在哪?”
听得阿竹呼唤,杜含烟拔步赶去桌边将纸条对折塞进棉布衫袖口。
28
吴家风波仍不消停。自那回晚餐席间奕涵为奕君盛汤,看似修复关系谁道次日恢复成彼此冷面冷眼的凉薄情状。
吴家老夫人与吴耀先拿不准状况,观察两日后分别找那姐妹谈心。
是夜,吴耀先先在小崽子那里吃闭门羹,他接过牛奶亲自给吴奕君送去,谁道人家高呼一句已睡下,将他当爹的阻拦门外。
老夫人安抚含怒的儿子,转去寻她的乖孙奕涵。奕涵倒是温温柔柔请祖母进来,与她祖孙
俩执手寒暄,只是当老夫人婉转提及某人名字,奕涵收敛笑意,淡薄评价吴奕君为“不可理喻”。
老夫人从儿子那处听说吴奕君的暴行,失望归失望,对亲孙女仍是溺爱的宽宥的。只不过奕涵却坚决表示无法理解其过激言行。
老夫人转转清明的头脑,为这闹僵的姐妹俩想起个或许能治本的良方。
吴奕君下班时刻去顶楼父亲办公室外等候,吴耀先出门时一摆手对她轻飘飘道了句随他去赴宴。
吴奕君一怔,问起家中祖母可知。吴耀先平静告知她家中祖孙今日回礼县老家且已然动身。
吴奕君懵怔,随父亲下楼,追问道:“父亲,却是为何?祖母与……她忽然要回老家去?”
“奕涵咳疾总不算好,你祖母带她回老家寻那薛神医。归根究底,还不是你做的好事。”吴耀先的脾气一点就炸,“小兔崽子,行事不知轻重,平白害家里人担心!”
吴奕君低头受训,坐在车里受父亲唠叨一路。停车后,吴耀先自己开门下车,吩咐司机不必等。
轿车驶离,吴奕君抬眼,发现身处萧宅之外。
此处是城东萧家祖宅,萧临入伍后独自搬去北城,老宅里现由她双亲与胞妹住。
萧临的妹妹萧茗活泼伶俐,头脑清醒品行端正,更胜她姐姐,颇得吴家老太太、吴老爹与奕涵的赞赏。
为这,吴奕君纵然与萧临颇有交情,从前不喜来她家中做客。
这一次,随着父亲冷冷清清跨入门槛,奕君心里空落落的。
她倒宁肯是从前,她千万般不愿地与奕涵一同伴随祖母与父亲登门会客,一家人热闹团聚于一处。
吴奕君低眉顺目且不好过。下班赶回来的萧临与萧茗二人追随父母迎来门前宴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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